很久一段时间里,密室方面再也没有发出声音。罗邺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聆听着死亡一般的寂静。
六年前,“公司”为了让他获得更好的排名,命令他去刺杀世界杀手榜排名第四的传奇人物——制毒师。那可是一件相当艰巨的任务,以至于罗邺对当时的场景仍历历在目。
制毒师其实是个很瘦小,容貌平凡,下巴多节,短胡须,面颊扁平而灰黄,典型的日本老人形象——只有随便一刀,就能结束掉他的性命。但问题是,多数想杀他的人,根本就没机会挥出这一刀。他的能力出神入化,传言只要被他看上一眼,心脏就会突然停止跳动。
他性格极为乖僻,乖僻到对每个他见到的人都下毒,而且根据自己的心情选择什么时候让病毒爆发。这种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让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他。只有一个瘦小的、满是毒脓的学徒隔三差五的给他送毒物材料。
罗邺足足等了三个月,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。制毒师的藏身之处全都布满毒素,沾上就死,罗邺不敢贸然靠近。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,再不出手的话,“公司”的信心就被磨光。
终于有一天,制毒师的小学徒在运送毒物的时候出现了纰漏,一只子弹蚁从箱子的缝隙出钻出,狠狠的咬住了他的手臂,他像个女孩一样尖叫起来——或许他本来就是个女孩,只是脸上和身上的毒脓掩饰了性别。
罗邺趁她转头处理伤口的时候。悄无声息的钻进了装满子弹蚁的箱子中,之后随着拖车缓缓的进入了制毒师的领域。
子弹蚁栖息在中南美洲,体长可达三厘米,是世界上最大的蚂蚁种类之一。之所以被称为“子弹蚁”,是因为被它们叮咬后产生的痛感,就如同被子弹击中一样,灼痛、抽搐,令人忘记其他一切痛苦,只剩下求死的绝望。
罗邺对子弹蚁并不陌生,为了训练耐痛感,他曾经被一小群子弹蚁连续叮咬一个小时。一只子弹蚁产生的疼痛就足以持续二十四小时了,一群子弹蚁的威力就更大,就像是被人不停的用带钉的重锤敲打身体一样,那种疼痛深入骨髓。每每想起都忍不住牙根紧咬。
而为了能够杀死制毒师,他钻进了一整箱暴躁的子弹蚁中。它们发狂的咬着罗邺,从他的头皮,到他的脚心,身体的每一个地方。都爬满了这种恐怖的生物。纯粹的疼痛一浪高过一浪,不参杂任何其他成分,比火山喷发而出的岩浆还要直观,那种感觉就像是赤脚走在岩浆上。并且脚后跟还钉着三寸生锈的钉子一样。
但罗邺一动不动,就像是一块历经岁月的磐石——南美洲的一个部落用子弹蚁来作为挑选首领的方法。如果罗邺肯去,他一定会成为万众敬仰的酋长。
就这样在木箱里呆了整整十个小时。直到子弹蚁都没有力气叮咬他时,罗邺听到了制毒师的脚步声。当箱盖被打开的时候,罗邺猛的蹿出,一刀刺入制毒师的咽喉——
锋利的刀尖从脖颈后穿出,制毒师连惊愕反应的机会都没有——他绝对不会想到,有人能在盛满子弹蚁的木箱中坚持十个小时。
罗邺不敢碰这里的任何东西,但仍是吸入了致命毒气,好在当时刹及时出现,不顾危险的冲了进来,将他救了出去。
至此之后,他们两人修养了整整半年,才重新开始执行任务……
正回忆着,罗邺身后的墙壁发出咯楞、咯楞的响声,缓缓向两旁撤开。李逸尘坐在阴影里不言不语,胡继瑶则满眼含泪,对罗邺轻声的说道:“罗先生,请进来说吧。”
这是他们第一次对外人敞开密室的大门,在某种意义上,这代表着,南山庄园已经接受了罗邺这位朋友。
罗邺捡起散落于地的手稿,用手掸掉上面的灰尘,微笑着站起身来,走进密室中。
李逸尘的模样跟他想象中的没什么两样——全是裹满绷带,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。从眉宇看,他倒是跟弟弟李逸风有几分相像,就是身体过于孱弱了些。
胡继瑶挪过一把转椅,请罗邺坐下。“罗先生,逸尘的毒就真的没有办法解了吗?”
“现在不是解毒的问题,”罗邺坐下来,说:“他就像一株毒花一样,失去毒素的滋养,全身已经完全坏掉了,要是制毒师还活着的话,说不定能有救,但很可惜,他要是活着,我今天就没办法告诉你中毒的事情。命运真是爱捉弄人,没想到我们之间早就已经有了联系。”
“你有多大的把握确定我是中毒?”李逸尘问。
罗邺歪了歪头,“百分之五十,或许还不到。”
“就凭这样的数据,我怎么能轻易的相信你的话?”李逸尘哼了一声。
“相不相信无所谓,”罗邺说:“你的死活也跟我没关系,我只不过是告诉你另一种可能罢了。”
“什么可能?”李逸尘问。
“你从小有病,然后梁医生出现,只有他能控制你的病情,但同时却向你父亲勒索巨款——”罗邺说:“你有没有联想到什么?”
“制毒师派梁医生来敲诈我的父亲?”李逸尘觉得这样的推测有些过于简单,他迅速的推翻了自己的结论:“不,既然他是世界级的杀手,就应该不会在乎我们家这点钱,除非——”